自灵源台封榜归来,朱子墨未回华山,也未投宗。他一人一剑,自中州南道踏出,踏上江湖最复杂、最混乱、也最容易血溅三尺的地方:中州地界。这里没有天榜光芒,只有诸门外道、世家杀局、武林旧恨,和数不清的“朱子墨赏命榜”。这一章,是他真正踏入江湖的开始。⸻中州,南渡。这里是六州边境之一,杂门横行、刀客四起,曾有“剑走南渡者,非疯即死”之说。可就在今日,南渡江口却来了一个人。一身青衣,背剑无鞘,衣袍猎猎,脚下踏水如履平地。渡口守船人抬头望见他,心中一震,连忙低声问:“敢问……是朱子墨么?”那人未答,只取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船沿上。然后登船,入舟,转身朝江面坐下,闭目调息。周围人无人敢近,连问都不敢再问。因为此人尚未拔剑,江风已乱,连船帆都在颤。⸻与此同时,南渡镇西,一家叫“砚香楼”的酒馆内。十数名各色江湖人正围在一纸布告前低声议论。那布告上写的,只有一句话:【朱子墨现身中州。】【此人夺榜、斩宗、退令,已入赏命榜第一列。】【本榜发布者:雷门、黄泉宗、天刀会。】【杀此人者,不问出身,生平除名,一人一命,赏千万金。】—“赏命榜……都出三门合榜了?”“中州真要乱了。”“这朱子墨才出十三位,怎么得罪这么多宗门?”“他走的是我们这些人,永远不敢走的路。”“那又如何?走得快,活不长。”酒馆中静了几息。突然,有人推门而入,低声一句:“他刚登南渡船。”众人起身,十余道杀意,齐涌江口。⸻夜深,江色沉沉。朱子墨独坐船头,耳中风声带血,仿佛远方杀气已随夜潮而来。果然,未过一盏茶,江岸暗影浮动,十余道身影踏水而来,分散成包围之势,气机死锁船舷。一人喝道:“朱子墨,受死!”剑未动,朱子墨睁眼。他缓缓起身,目光平淡,看着前方第一人。“你叫什么?”那人一愣:“黄泉宗·白阴手。”朱子墨点头:“好。”下一瞬,他拔剑。无剑鞘,剑光乍现,寒芒横江!只一剑!白阴手头颅落地,身形未倒,血未喷,旁人未动。——但众人,皆惊!不是剑快,而是他没有准备,却还能杀。他没有架势,没有蓄势,没有破绽。他只是起身,剑出,便杀人。他已不是那个在擂台上一步步成长的少年。他是真正的江湖剑客。而这一剑之后,江湖皆知:“朱子墨下江南。”“中州第一杀局,破。”中州夜雨未停,朱子墨一剑斩杀白阴手,未留言,未追敌,只在船头坐回原位。可这一剑落下之后,江湖却再难平静。这一节,将揭开朱子墨斩敌之后激起的江湖暗涌,三宗设局的真正因果,和他背后不为人知的身世血债线索初现。⸻中州·落雨山庄,雷门私堂。雷门副主雷九阳独坐酒席,一口饮尽盏中烈酒,怒吼:“我们早该动手!”“此人已是榜上第一异数,若等他剑意圆满,就没人杀得了他了!”旁边黄泉宗老者冷笑一声:“杀朱子墨,不为他封十三。”“为他斩宁流年、压洛影、毁了我们定下的‘剑道序位’。”“他破的不是榜,是局。”而天刀会主任楚风缓缓落下折扇,淡然一语:“他杀了我弟子。”“我这刀,不是为江湖出的,是为亲人出的。”三人一言不合,却最终达成共识:“设擂中州。”“夺他首级者,列榜入名。”“不得不杀。”⸻朱子墨未再出剑。夜色中,他默默擦拭长剑剑锋,那上面尚有白阴手残血未干。他神色平静,却目光略凝,似在思索。——他并不在意这些杀手。——但他在意的,是他们的“身份”。黄泉宗、雷门、天刀会……这三宗虽是江湖外道,却非寻常地痞,他们——都曾在“那一年”与某人有交集。“他们出手,不止是为了我杀的那几人。”“而是——有人,不想我活。”他忽而闭眼,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他记忆深处最早的片段——八岁那年,母亲被一封血书带走,华山长老私下低声说过一句:“冥家血,终究是劫。”冥。这是他母亲的姓。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第二次。⸻朱子墨缓缓睁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所面对的,不只是江湖风浪,不只是武道争锋。而是那条早在他未识人事时,就已被写好的血债之线。“我这十三位,坐得太快,太直。”“有人怕我想起了什么。”他轻声问自己一句:“冥家,是什么?”风吹,灯灭,夜冷如刀。而此刻,江湖第一座“剑擂”已于中州设下,等他前来应战。擂主:天刀会楚风之子——楚惊寒。剑名:寒夜霜骨。一刀入魂,一剑封喉。等的,只是他。中州·霜骨岭。三日前,这里还只是荒岭旧地,如今却被天刀会倾力改建为中州剑擂。擂台之上,霜雪为骨,寒意凝成风刃,四周悬灯如月。这不是比武——这是杀局。⸻擂台中心,一柄长刀插在地面,通体灰白,刃如霜雪。——寒夜霜骨。这是楚惊寒的刀,也是一封战书。擂台四周挂满布帛,全是朱子墨的名字,旁注两行:【斩朱子墨者,名入擂柱。】【败者,葬于擂下雪坑。】这不是切磋,这是逼杀。台下数百江湖人,或带面罩,或披轻甲,皆为一事而来:看朱子墨之死。“他会来吗?”“他若来了,那才是疯子。”“擂设得太狠,这是要断他声望。”“杀他,不为榜,只为让世人知:江湖不是他一个人的舞台。”⸻未时三刻,一人缓步登台。他着一袭墨衣,身形修长,眉目淡漠。腰间长刀未出,却寒气四溢,步步如锋。他,是楚风之子,楚惊寒。天刀会最年轻的副座,十六岁学刀,十七岁杀人,十八岁将刀送进江湖二十六条人命之中。他站在擂台上,拂去刀上落雪,一字未说。只是仰头,望向南边山道。“朱子墨。”“我在这儿。”“你若真敢应擂。”“那就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条远山小道上,一道黑影缓步而来。未骑马,未乘舟,只是一步一步走在风雪之间。山风自北而起,卷起他衣角,露出背后那柄熟悉的断剑。——朱子墨,来了。有人低声惊呼:“他疯了!”“天刀会三百人埋伏!他就一个人来?”“这不是擂,这是送命!”可他不曾停步。他只是低头,看了擂台一眼,又看了看那把插在台心的刀。然后轻声道:“我接了。”风更冷了。可全场之人,却汗意暗生。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朱子墨明明面无表情,却比楚惊寒的刀,更冷。擂台上,两人相对而立。一人持刀,寒意凛然;一人背剑,衣衫未振。台下三百江湖人,屏息无声。这不是比试,是生死局。谁输了,不下台。只下葬。⸻楚惊寒先出手。他右手轻抚刀柄,整个人骤然一变。从沉冷如霜,变成杀意如雪崩,瞬间压满整个擂台!刀未出,但一缕刀意已划开虚空!朱子墨目光一动,脚步未挪,衣角却微微一荡。“好快的杀意。”楚惊寒低语一声:“你该不来。”然后——拔刀!【寒夜霜骨】,一刀封喉!这一刀不带招式、不讲铺垫,只有最快、最狠、最直接的“杀”!风骤然倒卷,擂台四周雪土翻起三丈!⸻所有人都以为朱子墨会拔剑相迎。可他却——不拔。他只是一步侧身,踏出斜线,衣袍未动,身形如燕掠雪。那一刀贴着他胸前斩落,却未沾衣角!台下惊呼!“他没出剑!”“他是疯了吗!?”“不,他看清了这一刀的力道重心,是虚引杀式!”下一瞬——朱子墨反手拔剑!剑身破风而出,一寸青光冷如夜雨!不是正斩,而是【破体十三式】中的第二式:断心返影!这一剑,避实击虚,借楚惊寒刀势未回之时,从侧肋切入!—楚惊寒眼神猛变,脚下一踏!【刀碎三寒】!横身挡锋!金铁交击!刀与剑真正撞上,擂台中央炸出一声雷响!⸻三、半招交锋,真死意出楚惊寒连退三步,掌中虎口微裂,刀身微震。朱子墨只退一步,却剑势未息,反踏前。他一剑未还鞘,神色却平静得如水:“你这刀,杀人很快。”“但你忘了,我也杀过人。”楚惊寒沉声道:“你竟识我‘虚引杀式’?”朱子墨道:“我从你眼里看见的。”“你那一瞬没杀心,只是欲胜。”“那种刀,是吓不死人的。”台下众人哗然。有人喃喃道:“他能看穿一刀中的杀心与犹豫?”“这……这不是少年了。”—擂台风起,杀意再起。第二轮交锋,即将爆发。但此时——朱子墨却忽然收剑而立。他淡淡道:“若你今日真欲杀我,就不该在第一刀留手。”“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被推着来杀我的。”楚惊寒一震!楚惊寒第二刀尚未落,朱子墨却先开口,话锋如剑,斩入人心。他不再进攻,却比先前任何一剑都更具威压。因为他说出的,是这场擂战的真正本质。⸻擂台之上,楚惊寒眼中寒光闪动。他握刀的指节微颤,却强自镇定,冷声回道:“我受天刀会令,设擂杀你。”“这不是阴谋,是江湖规矩。”朱子墨却轻轻摇头:“江湖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他缓缓抬眼,直视楚惊寒:“你第一刀太快,却未取我命。”“你第二刀已蓄势,仍藏三分力。”“你不是不敢杀我。”“你是不想。”台下数百人一时无声。他们看着擂上的楚惊寒,那曾经被称为“少年刀君”的目光,已不如开局时锐利。他眉心微动,像是心中真有挣扎。朱子墨再问:“楚风让你设擂,是你愿意的?”“还是你父亲,要你替他偿一场旧债?”这句话一出——楚惊寒的手,颤了!—台下的刀会执事脸色骤变,猛然低声:“出手!压下去!”可擂台上的刀,已经迟了。朱子墨不再进攻,也不退步。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位原本与他无冤无仇的少年敌手:“我若出第二剑,你死。”“但我不出。”“你若不想替人偿命——现在,就放刀。”⸻楚惊寒神情挣扎,良久未言擂台风声猎猎,吹乱他的发,吹开他眼角的一滴水。他缓缓放下了刀。“我……本就不想杀你。”他这一句话出口,全场皆惊!有人怒吼:“他弃战了!天刀会怎能容此等背叛!?”“这不是认输,这是——弃刀!”“他敢丢天刀会的脸!?”可朱子墨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是他丢了天刀会的脸。”“是你们,让他背了一场他根本不认的仇。”⸻楚惊寒单膝跪地,将寒夜霜骨重新插入台心。他起身时,向朱子墨拱手一礼。“这一战,我不胜。”“但——我不负我心。”朱子墨点头。“若你将来再提刀。”“我接。”擂台之外,天刀会众人怒不可遏,却无人敢登台。因为他们知道——朱子墨站在那里,就是规则本身。—这一战,没有血洒满台。但比血更可怕。它斩断的,是操控者之局。它留下的,是两名少年之间真正的武者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