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婷蜷在炕头数钱,纸币边角被摸得发毛。
第三遍数清三十元整,她咬开棉袄内衬,将钞票藏了进去。
村东头土路结着冰碴子,她刚走到吴玲家院墙外,就听见搪瓷盆砸在井台边的闷响,混着咒骂:“四年不下蛋的瘟鸡!你是要让老陈家绝后啊!”
方招娣跪在冰面上搓床单,冻成紫萝卜的手指在脏水里一沉一浮。
“姐,招娣。”
吴婷一脚踹开歪斜的门。
吴玲举着的擀面杖僵在半空,蓝布衫腋下裂着道口子,露出灰扑扑的棉絮。
方招娣抬头时睫毛粘着冰渣,颧骨冻疮裂开渗血,却硬扯出个笑:“姨。”
这笑刺得吴婷眼眶生疼,上辈子,在她疼得生不如死时,只有这个瘦成纸片的姑娘,偷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私房钱给她买了止痛药,还一直宽慰她:“姨,你再坚持下,等我和阿财的工钱发了,就带你去看病……”
这一世,这些对她好的人,她一定要加倍报答。
吴婷夺过吴玲手里的擀面杖,拉着她坐到里屋,好声劝道:“姐,招娣是个好媳妇,等经济好了,咱带着招娣阿财一起去医院做下检查,当年王铁匠家媳妇八年没开怀,最后查出是男人不中用!”
“阿财怎么可能——”
吴玲刚想反驳,对上吴婷逼人的眼,只得悻悻闭了嘴。
她从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吴婷是她们吴家姊妹里的顶梁柱,要不是爸妈重男轻女,吴婷指定能考上高中,靠读书挣出一条生路,可她命苦,不仅被爸妈早早断了读书的路,还早早嫁了人,嫁人后男人又死得早,留下两儿子孤苦无依,真是苦命到了极点!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抱着吴婷痛哭起来。
姐妹俩哭了一会,吴婷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张瑶娘家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供销社招工的内幕消息,找她借钱打通关系,后来张瑶弟媳果然进了供销社,这辈子,她要把这个好机会抢给方招娣,吴婷招手唤来方招娣:“招娣,供销社有招工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