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进来,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少受风寒,注意调养。”荀谌招招手,“大人刚服过药,正在屋中等你呢。”“是。”荀柔在廊下脱履,去了氅衣,低头下拜。“行了。”荀谌等他行了礼,携手带他进屋内。屋内点了好几个火盆,虽另放了水盘在侧,还是显得干燥烘热。荀绲披衣半躺在床上,背后靠着重褥,身上搭着被子,见荀柔进屋,对他微微点头。旁边荀衍正将空药盏交给下人,对他点点头致意。荀柔鼻中一酸,俯身拜下去,“伯父。”伯父已苍老至此。“起,起来。”荀绲道。“是。”“进前来。”荀绲又道。荀柔又应了一声,膝行到床边,“伯父。”荀绲在荀衍搀扶下吃力坐起来,低头细细看他片刻,低声道,“瘦了。”“儿让族中诸父挂忧,实为不孝,”荀柔俯身道。“你一向心中清明,我就不训诫你了。”荀绲缓缓道。荀柔眼泪瞬间忍不住,“儿,儿愚鲁糊涂,伯父但有教训,自当恭身受教,还望伯父不吝教诲。”“起来,”荀绲抬了抬手,“地上凉。”旁边荀谌过来将他扶起,拿了垫子来给他。“你斩张角首级,水淹下曲阳之事,我也听闻。”荀绲缓缓道,“过去郡中都传你是’神童‘,文太守、何太守都想招你入郡,家中阻拦,不想你早入官场。”“大人爱护,柔心中明白。”“如今你有这样功绩,却不能在当童子看。”荀绲缓了缓气,又道,“你去过皇甫军侯营寨,见过朝中英豪,以为诸人如何?”“军侯宽厚爱人,沉稳有度,深孚重望,”荀柔想了想,“只惜出生边郡,在朝中无援,听说如今又任冀州牧……”谁能想到,皇甫嵩这样在外威风赫赫的将军,在朝中就像狗一样,被灵帝有事则用,无事就逐,最后还要向董卓摇尾乞怜,才能留得性命?他数次被罢,朝中一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和已经槛车入洛,却还是被保下来的卢植,形成鲜明对比,这并非因为皇甫嵩为人不够好,实际上,他一直努力向中原士人靠近,一直施恩分功,最后却什么都得到。“你不看好?”荀衍眉头一皱。荀彧讶然,“冀州如今情形已糜烂至斯?”“边将为中原地区州牧,本朝几乎未见,天子不得已用之,然皇甫军侯毕竟是凉州人。”荀柔低声道,“冀州虽受兵燹之灾,受灾最重的是百姓,许多地方豪族拒堡坞以守,并未伤及。但他们未必愿意帮忙。”否则等袁绍、曹老板入主冀州时,那些有钱有势,族谱几百年的大族是从哪里冒出?如果这些人愿意帮忙安抚百姓,冀州绝不至于成为后来满地土匪流氓最多的地方。恐怕这些人还想着,正好借此脱离中央控制。荀彧轻轻叹了一声。荀绲点点头,“不错,你可见过卢子干?其人如何?”